新華社北京9月9日電(記者魏夢佳 趙旭)“大家注意要在這個部位揉6到9圈,先輕點,再逐漸加重,要給病人一個適應期,但也要快速有效。在按摩過程中找到關鍵點,然后著重處理……”
在北京聯合大學特殊教育學院的針灸實訓室,47歲的張琳正為16名視力殘疾的大四學生上《推拿治療學》課。學生們兩人一組練習,張琳邊講述推拿要領,邊走到每個學生旁邊,手把手地教他們找穴位,教按摩手法。
張琳擅以針灸、推拿等治療婦科、兒科疾病。27年來,從中職到高等教育,她一直從事視力殘疾學生的教育教學工作及臨床實踐,不斷摸索、創新教育方法,幫助眾多視力殘疾大學生掌握醫學技能,更好地融入社會。
圖為張琳(右一)在實訓室教學生推拿手法。新華社記者魏夢佳攝
“我愿意成為他們的那束光”
北京聯合大學特殊教育學院是一所殘健融合、綜合性的特殊教育學院,700多名在校生中有六七成是視力或聽力殘疾的大學生。張琳是該學院的醫學系主任。這門《推拿治療學》課是專為視力殘疾學生所開設的針灸推拿專業的核心課程之一。
“如果你的世界一片黑暗,沒有空間感、方向、距離和色彩,你該怎么辦?是沉淪還是勇敢地面對生活?”盡管已從事特殊教育多年,談起學生們的境遇,張琳眼中仍泛起淚光,“他們要努力奮斗,就需要有人支持,給他們機會——我愿意成為他們的那束光。”
1995年從北京中醫藥大學畢業后,張琳選擇從事特殊教育工作。她說“也沒那么崇高”,“就是接觸到這群孩子,有了情感聯結,就覺得他們挺不容易,愿意為他們去做一些事情。”之后,她自學了盲文。
要教授視力殘疾的孩子針灸推拿并非易事。“給普通學生上課只需給所有人講一遍,大家聽、看就能明白,但對視力殘疾學生,就需要一個一個地教,同樣的內容要說很多遍,課下還要花費大量時間帶他們反復練習。”張琳說。
圖為張琳在講解語音骨骼模型的使用方法。新華社記者魏夢佳攝
因為沒有空間、距離感,學生們需在老師指引下在腦海里進行空間定位定向。人體骨骼、穴位、經絡眾多,他們需要通過反復觸摸才能形成肌肉記憶。
為此,張琳和老師們一起利用現有技術開發了人體語音腧穴和骨骼模型。將模型上的穴位、經絡線設計成凸點、凸線,或貼上電子標簽,學生們用手觸摸這些位置時,通過電子點讀筆點觸,就能響起語音,告訴他們這些穴位、經絡或骨骼部位的名稱。
圖為專為視力殘疾學生編制的觸摸圖譜。新華社記者魏夢佳攝
普通人可以通過文字、圖示等梳理和記憶知識點,但視力殘疾學生很難自我構建知識體系。如何讓學生通過閱讀更好地理解、掌握知識?這些年,張琳和其他老師一起編寫出8部專門針對視力殘疾學生的教材。“心電圖圖示”“休克的分類”“乙肝五項示意圖”“消化性潰瘍引發的原因”……打開這些觸摸圖譜的知識章節,學生們可以用手觸摸紙面上的凸起構建記憶點。
“是老師,也是家長”
“張老師對我們就像媽媽一樣,細心呵護。”針灸推拿學專業大四學生常邇瀚說,張老師不僅在課上照顧到每個學生,課下大家有什么問題也可以隨時去找她,她總是耐心解答,連白大褂上有了污漬也會幫學生細心指出來。
“我記得我剛入校時,有次上課沒聽明白,也沒敢問老師,被張老師看出來,下課后她主動找到我,給我單獨做了輔導。”常邇瀚回憶。
“這些孩子都很優秀,但在學習中會比其他人面臨更大困難,老師需要有足夠的耐心,探索不同的教學方法,才能幫助他們克服困難。”張琳說。
除了是教師、班主任,張琳還是醫生。她每周為學生上13節課,帶4名研究生,還要在鼓樓中醫院坐診兩個上午。她說,坐診的目的還是為了帶學生實習,但有時病人太多,也有些吃不消。
學生們也從她身上看到了“醫者仁心”。“我經常與老師跟診,她對每個病人都很關照,常主動聯系患者,詢問治療后的效果。”常邇瀚說。
“我和學生間很多時候已經超越了師生,我好像是他們的家長。我看著他們在困境中那么努力,會很心疼。”張琳表示,“他們遇到困難依然努力向前,這也讓我學到很多。”
“看到學生成才,我就幸福”
據悉,針灸推拿學專業的畢業生有40%進入醫療行業,其余在康復保健、健康管理、教育等推拿及相關領域就業。截至目前,張琳培養的視力殘疾學生有上千人。
談及畢業后學生們的情況,張琳立刻滔滔不絕,每一屆的誰現在在哪工作如數家珍。“學生畢業后有啥困惑還經常找我聊天,我現在已經當奶奶了,學生都生娃了,誰結婚我都隨禮……”張琳哈哈一笑。
圖為張琳和學生一起做中藥的防疫香包。(受訪者供圖)
“這十年來,國家的相關政策不斷完善,整個社會對殘疾人的關懷和認可也在不斷提升。”張琳說,這些都幫助殘疾人群體更好地獲得教育和就業的機會,最終真正能適應社會、服務社會、融入社會。
“我的幸福感可能比別人更強烈。”教師節前夕,張琳說,她對自己的職業選擇很滿足,“每當看到他們成才,畢業后有個好工作,有個幸福的家庭,還有了下一代,我就覺得我的人生挺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