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2月22日電 題：愛棋道逆襲
新華社記者王浩宇、許基仁、王鏡宇、胡佳麗
2019年營收1300多萬元人民幣，2022年營收近9300萬元人民幣。在體育產業受疫情影響的日子里，一家名為愛棋道的圍棋在線教育機構卻逆勢生長，三年營收翻了七倍。
在北京市體育局認定的2022年度僅有的四家“北京市體育產業示范單位”中，愛棋道榜上有名。
愛棋道獲評2022年度“北京市體育產業示范單位”。
耐住寂寞練“內功”
為了女兒的圍棋啟蒙教育，退役棋手王煜輝職業七段2014年走訪了家附近的幾家線下圍棋培訓機構。一番見聞后，他覺得圍棋不是這么教的。
“當時有一些圍棋培訓機構是看到商機的人辦的，其重點是營收，招更多的學生。如果教學太快的話，往上沒有高水平的老師承接，可能孩子流失的速度就會很快。所以他們有意、無意地放慢教學進度。學生學了三年可能連大棋盤都沒下過，最多只下了九路棋盤。這種教學方式我不認可。”王煜輝說。
王煜輝就此萌發創業的念頭，走出人生中的一步“險棋”。2015年他和幾位好友湊了50萬元，摸進從未涉足的互聯網行業創立了愛棋道。當時線上圍棋培訓是個冷門行業，王煜輝在教育和經營理念上又不愿隨大流，使愛棋道在同業中顯得有些另類。用他自己的話說，“愛棋道選擇了一條難而正確的路”。
2015年9月愛棋道正式上線，在用戶積累和口碑傳播上還算不錯，網站建設也有了雛形，但公司的初創資金也見了底。王煜輝四處奔波找融資，一度動了抵押房子的念頭，“誰也不愿意抵押房子，但已經注入心血了，怎么能放得下？當時就很痛苦、糾結，晚上睡不著，老想著抵押房子的事怎么跟老婆開口。”
王煜輝是幸運的，2016年初他找來了400萬元解了燃眉之急，來年公司再次需要資金時，又得到了1800萬元的融資。體驗了被逼到墻角的苦澀，王煜輝給愛棋道定下了“日拱一卒”的發展策略，不盲目擴張規模，不花錢做硬廣告，重在口碑傳播。2019到2022年，隨著經營狀況的好轉，公司員工從不到60人增加到150多人，渴望成功的年輕人越來越多，王煜輝更多地需要給大家做“減法”，讓公司上下把注意力放在修煉內功上：貼近用戶，重視研發，耐得住寂寞。
作為公司掌門人，王煜輝每天到公司的一項固定業務，卻是給前一天選擇退費的學生家長打退費電話。愛棋道的辦公區是一個大平層，王煜輝本就嗓門大，加上早年在電視上解說圍棋比賽練就的好口才，坐在工位上打一通退費電話，對員工們來說就是一場現場客戶服務示范。
“其實我完全可以交給客服人員去打，但我不想在這么早的階段就跟用戶分開。”王煜輝說，“我要保持創業的敏感性，最需要的就是跟用戶在一起，了解用戶在想什么。我作為創始人打這個退費電話，就是潛移默化地讓同事們要學會尊重用戶、貼近用戶。做體育培訓，最底層的邏輯是要做好深度、細致的服務。”
敬畏心、責任心、感恩心、謙卑心，王煜輝要求員工有“四心”，也從自己做起。
隨時隨地無條件無理由退費，是愛棋道從成立之初給用戶的承諾，也是倒逼自身進化的方式。線上圍棋培訓領域當時沒有作業可抄，愛棋道在教程和技術研發上只能靠自己。
愛棋道聯合創始人袁嘉華年少時學了七年圍棋，后成為業余6段，是一位壯志未酬的“沖段少年”。2013年袁嘉華就讀南開大學經濟研究所期間，創辦了群英網絡圍棋基地班。大學畢業那年，袁嘉華結識創業初期的王煜輝，兩人在圍棋在線教育上一拍即合。本來想投身金融行業的袁嘉華，選擇和王煜輝一起創業。
現在說起這次合作，袁嘉華仍覺得不可思議：“愛棋道當時30多個學生，我們有200多，結果愛棋道把我們合并了。”
加入愛棋道后袁嘉華主要負責課程研發，他組織老師們把圍棋教學的內核提煉出來，以知識點的形式做成標準的課程和課件，形成了可以實現系統訓練的教學體系。之后的課程研發發展迭代，年級課、雙師配置、一學二練三做題的閉環學習體系、自適應定式課程等先后投入使用，今年愛棋道又推出了可以完整或分段回放的線上自動復盤服務。
“我們有強大和完善的研發團隊，光去年就在研發上投入2400萬，有43個人負責研發，這在行業內可以說是首屈一指的。”袁嘉華說。
據袁嘉華介紹，愛棋道目前的教培體系從啟蒙教育開始共有12.5級，同時就讀的學員有13000多人，一節課可以實現1000多個學生同時在線。公司目前總注冊人數80多萬人。
“請同學們把答案打在公屏上。”在公司最大的直播間里，授課老師手拿電影《哈利·波特》中的魔法杖，配合著插畫級的AI動畫，靈動中帶著一點萌，圍棋教學變成了一種動靜結合的“黑白游戲”。
耐住寂寞練“內功”的同時，愛棋道也等來了一陣“東風”——《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以下簡稱“‘雙減’政策”）在2021年7月出臺。
王煜輝從手機里翻出統計數據，“從運營數據來看，我們2022年的營收數據比2021年增長了80%。‘雙減’政策對我們這種做素質教育、體育教育的公司來說肯定是利好。在政策驅動下，很多家長逐漸放下焦慮的心情，給孩子釋放了更多的時間。”
談到疫情三年愛棋道卻逆勢成長的原因時，王煜輝說，首先是相信愛棋道獨特的教學體系、營銷模式、技術研發和文化底蘊造就了抗風險能力，何況作為一家互聯網企業本身受疫情的影響也比較小；其次，面對困難不能怨天尤人，而要看到曙光，抓住機會，這幾年市場低迷反而讓我們有機會引進一流的技術開發和市場營銷人才；第三，也有政策扶持的因素。疫情期間，北京市出臺了對中小微企業的稅收減免政策，愛棋道也是受益者之一。
“在同樣的條件下，時代給予大家的機會都是一樣的。前些年我們在那默默地鉆教研、寫代碼，積累了足夠的深度和厚度。一陣春風來，我們可能走得快一點；一陣寒風吹過，我們也不會被凍死。”王煜輝說。
王煜輝（右）給員工進行圍棋培訓。
天生我材必有用
北京地壇公園方澤軒一處幾十平方米的小屋，是愛棋道初創時的辦公場所。2016年，在北京燃氣公司上班的雷雯慕名而來，站在愛棋道的門外，他覺得在這地方辦公“太神奇了”。
通過面試，兼職一段時間后，圍棋業余6段的雷雯選擇辭去親朋好友眼中收入頗豐的“鐵飯碗”，做了一名圍棋老師。當時剛得知“雷雯辭職”的消息時，袁嘉華以為雷雯是要離開愛棋道，他躺在床上想了一宿怎么“哄著雷老師”留下來。
“我以前是王（煜輝）老師的學生，他的教育理念和我的成長環境比較一致，”如今已是教學管理和師資培訓負責人的雷雯說，“我小時候父親是羽毛球教練，當時他的想法就是要把學生帶好，學點真本事。”
圍棋圈內能力出眾的年輕人開始將目光投向愛棋道，劉彤（職業二段）、王若然（職業二段）、王彬翊（業余5段）、李天昊（業余5段）、王盛強（業余5段）……他們有的以前跟王煜輝學棋，有的是退役的職業棋手。記者走訪愛棋道線下課堂，幾位家長談起對愛棋道的認知，都對師資印象深刻。
“這邊的老師都比較年輕，有活力，能增加孩子的學習興趣，更重要的是能力強，能解決孩子圍棋上的問題，讓孩子進一步提高。”學生家長程曉舟說。
圍棋圈內的老朋友傳開了愛棋道的口碑。而在過去三年中，愛棋道又擴展了圍棋圈外的新朋友。2020年，王煜輝招攬了愛棋道成立以來第一個和圍棋毫無關聯的人才：財務部負責人張振旭。
張振旭此前在普華永道和安永這樣的國際知名會計師事務所工作，類似這樣有著名企業工作經驗的人才，在以前是王煜輝可想而不可求的。“還有技術部負責人曹佳冬，以前在美團，他2020年底來了后解決了我們的技術瓶頸，他在技術領域相當于圍棋的職業七段。”王煜輝說。
張振旭、曹佳冬等加入愛棋道要接受一定程度的降薪，但公司會提供一定的績效獎勵。愛棋道給了他們新的拓展空間，也強化了自身的人才支撐。
王煜輝說：“如果我們全是圍棋人才，企業就長不大。隨著跨行業人才的加入，我們就可以更好地適應時代的發展，滿足用戶的需求。相比于營收增長，我覺得這三年來這些人才的加入給我們帶來了更大的信心。”
一批酷愛圍棋、志同道合的人走到了一起，濃厚的文化氛圍也使企業具有了人文情懷。愛棋道多年來一直按最高標準準時足額繳納員工社保等，成立近八年來尚未發生一起勞動仲裁糾紛。
王煜輝與孩子們在課堂上交流。
做好老師，再做商人
帶著“教真圍棋”的理念，王煜輝八年創業把一個“草臺班子”做成業內知名企業，但骨子里他還是更喜歡做個老師。
愛棋道的辦公區內，一些辦公室的門上貼著“手談”“爛柯”“坐隱”等圍棋雅稱的房間名號。王煜輝帶記者參觀的途中，時不時拋出幾個有關圍棋文化的問題，然后以老師對學生的口吻，解答其中的典故。
“培訓行業，首先你要當好一個老師，其次你要做一個老師里面有商業頭腦的人，抓住一些商機。怕的是你首先是一個商人，又不愿意去成為一個老師。”王煜輝說。
王煜輝認為， 愛棋道區別于同行的一個重要教學理念，是讓學生“來之則喜，戰之能勝”，“來之則喜指的是對于低齡、低水平階段的小朋友，要讓他覺得學圍棋是一件很酷、很好玩的事。之后讓他按照圍棋的學習規律去下棋做題，幫助他提高水平以達到戰之能勝，跟別的小朋友下棋時能贏。來之則喜帶來的是一種興趣的提升，戰之能勝則能帶來成就感的提升。一旦有了成就感，孩子就不會輕易放棄了。”
孩子對圍棋有了興趣感和成就感后，老師就可以通過傳授圍棋文化，讓孩子逐漸體會人生之道。
袁嘉華以圍棋競技屬性中的目數、潛力和厚薄為例解釋說：“目數更像是直接能夠獲得的金錢，潛力更像是一個文憑，厚薄更像是一個人學習的深度、個人修養和品德。孩子最開始學圍棋的時候，都只追求目數，有一點兒水平后會去追求潛力，成了真正的高手就知道厚薄才是圍棋當中最重要的。”
“只要我們的文化價值觀不被稀釋，任何風浪也打不垮我們。”王煜輝說。
王煜輝的夢想還不止于此，他說：“我希望愛棋道以后能走向世界，讓全球更多的人感知中國圍棋文化的博大精深和無窮魅力。”
愛棋道公司入口處的墻上，掛著一塊名為“愛棋道號”的金色牌子，上面標記著公司成立后每段奮斗的所在地：“夢想”“方澤軒”“瑞普”“環星”……
終點的地方，寫著“燈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