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天津9月9日電(記者白佳麗、郭方達、張建新)天津有這樣一個“園丁家庭”,曾從戰火中走來,在晉察冀邊區為學生們支起課桌;也曾堅守一生,將學生視為自己的兒女;如今,“90后”已“接棒”站在了三尺講臺之上。近一個世紀來,這個家庭四代人中有13名人民教師,從烽火連天到和平盛世,他們薪火相傳育桃李。
這是趙慕平(中下)和家族中從事教師職業的親人一起留影(2021年9月20日攝)。(受訪者供圖)
四代人的師教傳承
“智慧源于勤奮,偉大出自平凡”,扉頁上寫著外祖父祝福語的這本《常用古詩》,被郝嵐一直珍藏。邊角盡管已經些微泛黃,但這件二十多年前的禮物,是郝嵐所在的家庭師教傳承的縮影。
郝嵐是天津師范大學教授,出生在一個“園丁家庭”中,四代人先后有13人站上三尺講臺,也因此在去年成為教育部公布的全國首批教育世家之一。郝嵐說,故事從20世紀就已經展開。
20世紀20年代末,郝嵐的外祖父趙秉和從原河北唐縣師范學校畢業。之后,與妻子一起在晉察冀邊區的師范學校任教員。
盧溝橋事變爆發后,已在燕京大學做實驗員的趙秉和,被迫帶著一家六口,從北平一路靠人接濟,逃難回鄉。而后,趙秉和的妻子又在戰亂中去世。
雖然嘗盡了亂世的苦楚,但作為一名教師,這一切沒有阻擋趙秉和教書育人的決心。他開始在晉察冀邊區興辦小學教育,為學生們支起讀書識字的課桌,這一干就是幾十年。直至退休,他依舊堅守在河北省易縣的基礎教育領域。
1985年,趙秉和正式入黨,他激動地給子女寫信,說他一輩子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入黨的日子未來就是他的生日。退休后,趙秉和依然為中小學生義務宣講晉察冀邊區抗戰史。
在趙秉和的影響下,女兒趙慕平從師范學校畢業后,開始耕耘在天津市南郊區(現津南區)基礎教育一線。兩代人也為郝嵐指引了人生方向,23歲起,郝嵐站上了講臺。與外祖父和母親不同,郝嵐作為天津師范大學的教授,她開始為祖國培養更多教師。
如今,郝嵐的表侄女孫榕鞠也在教育崗位上開始發光發熱,在這個1996年出生的女孩手里,四代人的接力棒又遞了一程。
三尺講臺上初心不變
趙慕平的一生追隨著父親的教誨,總是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郝嵐記得,母親曾經有一名學生患有小兒麻痹,因家庭困難,差點放棄學業。趙慕平一邊給學生做思想工作,一邊想辦法讓自己家人教他一些一技之長。
后來,這位學生一直自強不息,退休后仍把趙慕平當作自己的母親一般看待。哪怕如今學生已年過六旬,腿腳更加不便,每年春節一定都會來看望“趙老師”,數十年不曾間斷。這幾年因為實在上不去樓,也一定要來到樓下給趙老師打個電話,因為這樣“離著近,覺得親”。
這是趙慕平早年在書桌前工作的留影(翻拍照片)。新華社記者 李然 攝
好老師卻不是“稱職”的媽媽。小時候,郝嵐總是埋怨母親,對兒女照顧太少,心思都放在學生身上。哪怕是大冬天,母親也能五點鐘就爬起來去帶學生出早操,而郝嵐的手指生了凍瘡直到潰爛母親才發現。當年食指上的那個深深的洞變成了如今一個若隱若現的傷疤。
直到走上與外祖父、母親一樣的道路,站在講臺上面對學生們一雙雙眼睛時,郝嵐才真正懂得了那份沉甸甸的責任。“1996年,我第一次站上講臺的時候23歲,比學生大不了多少的我誠惶誠恐,生怕課講得不好。”
為了不辜負學生,郝嵐一路苦讀,20多年后,青澀的教師已經成長為博導,被一屆屆學生親切地叫作“女神”。她堅信,教師不僅要傳播知識,更要引領人生。
疫情以來,天津師范大學對口支援甘肅隴東學院,郝嵐的專業知識和正能量,打動了遠方的孩子們。“你完全可以不喜歡外國文學,甚至可以不喜歡文學,但是你必須熱愛個什么。”在給甘肅孩子的信中,郝嵐這樣寫道。
認真備課,生怕因為相隔千里就讓孩子們落下課程的郝嵐,也得到了孩子們的尊敬與喜愛。“也許,我以后也會當一名老師,希望有一天,能和您見面。”甘肅學生發來的郵件樸素而真誠。
播撒更多“秉燭之心”
趙秉和曾對女兒說:“為師者,育人才是最高追求”。當趙慕平工作遇到坎坷時,時長想起父親的鼓勵,為師者,育人才是你的最高追求,其余的都是“浮云”。
這是上世紀80年代趙秉和在天津給女兒趙慕平題字勉勵她克服一時的困難(翻拍照片)。新華社記者 李然 攝
在家風的影響下,孫榕鞠從小就立志當一名教師,畢業后如愿成為天津濱海新區一名幼教老師。她說:“四代人的傳承,既是一種責任感,更是一種力量。”
教學之余,郝嵐有著自己的思考。“今年多收三斗,明年就想要多收五斗,教育不是這樣簡單做加法。”她認為,成績固然重要,但教育的成效不能如此簡單衡量,“學生沒有真正愛上這門課程,沒有具備人文興趣與情懷,教育就是不完整的。”
回望外祖父經過的波折歲月,郝嵐身體力行,把思政教育、紅色教育融入日常的教學當中去,把歷史講述為生動的故事,令她備受學生歡迎。在郝嵐的影響下,又有許多學生將“踏上三尺講臺”視作人生目標。
三寸粉筆,三尺講臺;一顆丹心,一生秉燭。“教師就是持燈使者,堅守教書育人的信念,幫助、引導學生成為更好的自己。”郝嵐的本科畢業生、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楊書睿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