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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拉薩5月5日電 題:登絕頂·探微觀·解謎題——中國科考探秘地球之巔
新華社記者羅博、多吉占堆、林建楊、白少波
5月4日,中午時分,執行“‘巔峰使命’——珠峰極高海拔地區綜合科學考察研究”任務的13名科考隊員,成功登頂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峰。中國珠峰科考首次突破8000米以上海拔高度,這是青藏高原科學考察研究具有新的里程碑意義的大事件。
當日凌晨3點,科考隊員從珠峰海拔8300米的突擊營地開始沖頂。他們在海拔8830米處,架設了世界海拔最高自動氣象站,并在8848.86米的巔峰,利用高精度雷達測量冰雪厚度。任務一個接一個順利完成,珠峰大本營“巔峰使命”總指揮會議室帳篷里,見證這一盛舉的科學家和工作人員的掌聲、喝彩聲,一次比一次響亮。
青藏高原作為地球上最獨特的地質、地理、資源及生態單元,被科學界稱作“天然實驗室”,而珠峰就是這個實驗室里一塊亟待被科學認知的璞玉。科考隊員踐行“巔峰使命”,中國科學考察研究踏入世界之巔新境界。
此次珠峰科考,是2017年第二次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研究啟動以來,學科覆蓋面最廣、參加科考隊員最多、采用儀器設備最先進的綜合性科考活動。中國科學院院士、第二次青藏科考隊隊長姚檀棟說:“這是人類在珠峰地區開展極高海拔綜合科學考察研究的一次壯舉。”
登絕頂,號準珠峰的“脈搏”
珠峰巨型金字塔狀的山體直刺蒼穹,氣象瞬息萬變。由于在更高海拔層面沒有氣象站,頂峰的氣象之前只能基于海拔5000米以下的監測和遙感數據進行推算。
此次科考的一項使命,就是在珠峰再架設5個氣象站,與去年架設的3個,構成我國珠峰梯度氣象觀測體系。
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員趙華標說,架設在海拔8830米處的氣象站,是最后一塊“拼圖”。
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員趙華標在珠峰登山大本營(4月30日攝)。新華社記者 孫非 攝
近日,珠峰收獲難得的登頂窗口。3日傍晚,科考隊員攜帶科研儀器,順利進駐海拔8300米的突擊營地。一架約50公斤的設備,被分拆成7份,確保每人負重均等。
4日凌晨3點,扎西平措等7名科考隊員,背著零部件向目標位置挺進。經過8個多小時的攀登,終于抵達海拔8830米處。他們為了完成這次任務,從去年就開始接受氣象站安裝、調試的培訓。
5月4日,在珠穆朗瑪峰峰頂,科考隊員在采集冰雪樣品。新華社特約記者 索朗多吉 攝
5月4日,科考隊員登上珠穆朗瑪峰峰頂。新華社特約記者 索朗多吉 攝
隊員們按照多次演練過的步驟,固定支架,安裝風速風向儀、溫濕度探頭、氣壓計、數據發射模塊等。經過約1個小時,這個為極高海拔地區定制的氣象站,牢牢地被固定在一處裸露巖石山體上。
至此,中國科學家架設的氣象站高度,超越2019年美英兩國科學家在珠峰南坡海拔8430米處架設的那臺,成為全球海拔最高的氣象站。
趙華標作為這項使命的具體負責人之一,他說:“這也是中國氣象觀測事業的‘沖頂’。”
“北坡怕風,南坡怕雪。”專業登山家次仁桑珠曾2次登頂珠峰。他說,海拔7500米至7900米是一個大風口,遭遇大風登山者必須后撤,否則有生命危險。
5月4日凌晨,珠峰科考隊員從突擊營地出發,向珠穆朗瑪峰峰頂發起沖刺。新華社特約記者 索朗多吉 攝
“大風口風速究竟有多大,一直沒有實測數據。”趙華標說,海拔7790米的氣象站,第一次測量出這個大風口的最大風速達到38米/秒,超過12級。氣象實測數據的獲得,將為科研和登山活動提供支撐。
探微觀,捕捉難以察覺的“痕跡”
4日,中國科學院西北生態環境資源研究院研究員康世昌從大本營出發,目的地是海拔6350米的東絨布冰川前進營地,他的任務是利用先進的儀器,探查發生在珠峰冰川上的厘米級乃至肉眼不可見的微觀世界。
5月1日拍攝的珠穆朗瑪峰。新華社記者 孫非 攝
5月4日清晨拍攝的珠穆朗瑪峰。新華社記者 孫非 攝
從28歲那年第一次站在珠峰腳下,今年已是他第11次來到珠峰做科研。冰川退化了多少米?冰湖擴大了多少?冰芯沉積的物質有哪些?他急切地想早日破解。
在此次珠峰科考中,康世昌和他的團隊成員,被稱為科考隊中為冰川做“體檢”的人。他們將使用3D激光掃描,開展更微觀尺度的科學觀測,為研究珠峰冰川變化提供第一手的數據資料。
冰川與污染物科考小組負責人康世昌在檢查上山物資(5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姜帆 攝
康世昌帶領的冰川與污染物科考小組,將覆蓋珠峰大本營至東絨布冰川的高海拔區域,開展為期一個月的科學考察,主要完成污染物監測、東絨布冰川和冰湖變化監測、河流湖泊溫室氣體通量監測等科考工作。
冰川與污染物科考小組徒步前往東絨布冰川區域(5月1日攝,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孫非 攝
冰川是地球的年輪,里面記錄了時光的奧秘,不僅保留著歷史上自然氣候環境變化的信息,還記錄著人類活動對于氣候環境的影響,在全球氣候變化研究中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冰川與污染物科考小組科研骨干陳鵬飛博士說,這次科考隊要用無人機拍攝冰川表面,觀測它的高程變化,以計算損失了多少冰量,還會在高海拔地區采集冰雪樣品用于大氣污染物特別是新型污染物的觀測。
“珠峰是世界之巔,我們通過對冰川變化和大氣污染物的研究,可以看到全球人類活動對珠峰地區帶來的影響。”康世昌說,研究冰川變化就是在明晰全球變暖的影響,這對全球氣候變化治理和應對都是有益的。
此次科考中,青藏高原碳循環研究團隊通過首次在珠峰地區觀測大氣二氧化碳濃度,結合大氣反演模型和遙感數據,探討青藏高原碳匯的現狀。
在珠峰腳下海拔5200米的總指揮會議室帳篷里,大家熱烈慶祝“巔峰使命”珠峰科考登頂觀測采樣成功(5月4日攝)。新華社記者 姜帆 攝
中科院院士樸世龍、姚檀棟、朱彤(從右至左)在珠峰大本營指揮中心觀看科考進程(5月4日攝)。新華社記者 姜帆 攝
中國科學院院士樸世龍說,希望通過推動新技術、新方法、新數據在打造青藏高原生態文明高地中發揮重要作用,最終服務于國家戰略目標。
解謎題,為人類適應極地“探路”
“雄偉壯麗的珠峰,有太多的科學奧秘等待我們去探索。”中國科學院院士、北京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院長朱彤年近花甲。21年前,他第一次來到珠峰腳下。
在珠峰登山大本營,朱彤(左)和科研人員交流(4月30日攝)。新華社記者 孫非 攝
21年后,他又來到這里,并住進海拔5200米的大本營,每天堅持徒步往更高海拔地區“拉練”。朱彤院士和他的團隊想要破譯的珠峰之謎是:人類對極端環境的適應特征。他的研究關注珠峰地區人類圈,希望能夠為促進人類健康,提取更多智慧火種。
為獲取一手數據,朱彤和部分科研團隊成員,佩戴測量血氧、心電監測的傳感器,肩負登山包,拄著登山杖,在珠峰大本營和東絨布冰川方向來回徒步穿梭,用自己的身體挑戰極限、親測極端環境影響,堪稱把“論文寫在珠峰”。
這是珠峰登山大本營(5月1日攝,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孫非 攝
5000多米的海拔,人員負重前行,心率很快升到每分鐘100多次,粗重的喘氣聲顯得格外清晰。結合這種近乎“自虐”的拉練模式,科考隊員要收集自身血樣、尿樣、唾液等標本,還要測量血壓、監測脈搏波傳導速度,為后續研究提供樣本支撐。
部分科考隊員會佩戴血氧和心率貼片,還要攀登到6350米甚至更高海拔的地方。這幾天,朱彤積極訓練,期待有機會能挑戰更高海拔高度。“隨著海拔升高,自己身體會相應發生變化,這種直觀感受得出來的數據對我更有科學啟發意義。”
5月4日,科考隊員在架設自動氣象站。新華社特約記者 索朗多吉 攝
為了獲取更多數據,參與這一課題的志愿者達到50名。科考分隊將追蹤在海拔5200米、5800米、6350米、8848米這4個高度活動的人群,開展高海拔缺氧的人體健康效應等科學問題研究。
朱彤介紹,最終可能會有大量有趣的結果出現,或許能從大量現象中總結出規律,進而對在高海拔區域生產生活或短期來訪的人群健康提供預防和保護措施。
朱彤(右一)和科研人員在珠峰大本營和東絨布冰川間徒步穿梭(5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姜帆 攝
珠穆朗瑪峰偉岸雄奇,人類對它的攀登和探索從未停止。如今,從海拔5200米的大本營,到海拔8848.86米的絕頂,5支科考分隊的16個科考小組,共270多名科考隊員,瞄準珠峰眾多謎題,發起科學考察研究“沖頂”,創造了中國科學考察研究新的歷史。
探究未知,珠峰見證!中國力量,攀登不止!(參與記者:田金文、李鍵、劉潁、呂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