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約,命歸何處?
2023年4月22日,瑞典全國近20 個城市舉行活動,抗議在瑞典舉行大規模國際軍事演習、反對瑞典加入北約。
人們手持標語牌和橫幅,上面寫著“對北約說不”“停止‘極光23’”等抗議字樣。“極光23”演習指的是當時在瑞典舉
文/李海東
編輯/吳美娜
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北約)于7月9日至11日在華盛頓召開紀念其成立75周年的峰會,就該組織性質、面臨挑戰及未來行動方向等諸多關鍵議題作出定位、判斷和規劃。
峰會期間,北約各國表示將向烏克蘭提供更多軍事援助,支持烏克蘭加入北約,并且渲染亞太地區緊張局勢。多國人士批評此次北約峰會鼓吹對抗、破壞和平,美國及其盟友將俄烏沖突當作一樁生意,把峰會“變成了一場軍火拍賣會”。
在烏克蘭危機持續延宕、北約最大規模軍事演習剛剛結束、大國關系和全球地緣政治更趨緊張背景下,該如何看待此次北約峰會在其歷史演變中的影響?如何認識和判斷北約在國際秩序與格局演變中的地位和作用?75歲高齡的北約,未來將去往何處?
三個“不變”
慶祝成立75周年的峰會,沒有帶來一個讓世界感到安全和自身更富活力的北約,相反,峰會及其發布的宣言表明,北約依然保持了服務于冷戰需要和制造新冷戰的既有“核心功能”,仍舊是那個制造安全分裂和集團對抗的組織。
其一,北約作為美歐軍事聯盟的本質沒有發生變化。美英等國1948年醞釀籌建北約時,是以構建美歐軍事聯盟為目標而推進的。存在清晰界定的敵人,是北約存在、發展與自我鞏固的前提和根本動力。盡管歷史上經歷過多次內部嚴重分裂的沖擊,但以軍事為主全面遏制蘇聯,始終是整個冷戰時期北約在歐洲存在和強化功能的最關鍵緣由。
蘇聯解體和冷戰結束以來,北約經歷了兩大階段——因目標敵人的模糊不定而自身存在備受質疑的徘徊期、以明確的大國為敵人的再次膨脹發展期。
實際上,即使在上世紀90年代處于“使命困境”時,北約也通過制造和煽動危機來凸顯它在歐洲安全格局中的地位不可或缺。北約卷入波黑沖突并對科索沃進行未經聯合國授權的長達78天的空襲,強力彰顯其存在和能力。
進入21世紀,北約功能再次回歸大國地緣政治角逐的老路,其在歐洲持續擠壓俄羅斯的政策,最終導致俄烏沖突爆發并延宕至今。北約固有軍事聯盟功能的持續強化,意味著北約不會帶來持久和平,而只會導致激烈沖突和對抗。
其二,北約作為美國控制歐洲盟國和塑造體現美國主導地位的功能沒有變。北約建立之初,就體現出歐洲盟國對美國的安全依賴,以及為美國所操控的特征。歐洲相當數量的北約盟國,選擇服務于美國謀霸權的戰略訴求,而非謀自身戰略自主的政策,這鮮明揭示出北約內部美歐關系固有的不平等性。
此次峰會上北約關于烏克蘭問題的立場表明,北約不會在烏克蘭問題上尋求政治解決的方案,相反會繼續激化沖突,最大化利用烏克蘭削弱俄羅斯,這當中,北約的歐洲成員國逐漸將成為援助烏克蘭的主要方。北約作為維系美國霸權和實現其全球戰略目標的功能更加凸顯。
7月9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出席北約峰會的領導人參加合影儀式
其三,北約削弱聯合國在國際安全架構中核心地位的方向沒有改變。創立北約的《北大西洋公約》文本中有五處強調了聯合國的重要性,并宣揚將北約建立的合法性與功能發揮的正當性建立在聯合國憲章相關條款基礎之上。界定北約集體防務核心使命的第五條款,更被明確是源自聯合國憲章第51款。
根據《北大西洋公約》,北約服務并推進聯合國的使命,但觀察北約成立后的實際行動,其卻在持續削弱、邊緣化聯合國,并意圖在全球安全架構構建中漸趨取代聯合國。
冷戰結束后,北約為確立在歐洲安全架構中的主導地位,1999年未經聯合國授權對南聯盟進行長達78天的空襲,2011年違反聯合國相關決議精神,對利比亞實施了以政權變更為目的的軍事干預。
在當前的烏克蘭危機中,北約不是按照聯合國憲章原則精神勸和促談,降溫止戰,而是以集團對抗的邏輯,拱火澆油,裹挾他國選邊站隊。其對聯合國合則用、不合則棄的功利主義立場備受世人詬病。言行不一已成為當前北約演進中的突出特征。
北約峰會反映出的三個重大“不變”,揭示出北約盡管歷經不同發展階段,但依然是新冷戰工具的本色,也預示未來北約功能發揮的主要方式和方向。北約具體行動會有變化,但其信守以制造對抗強化自身功能的理念很難改變。
持續加深全球安全撕裂
此次峰會指出了北約自身變化的主要領域和大致方向,概言之,主要有三個方面——成員國增加、行動區域擴大、自我賦能的領域拓寬。
北約通過不斷擴員持續強化其軍事聯盟性質。北約由1949年創建時的12個成員國發展為當前的32個成員國,一直推行不停止擴員的“門戶開放”政策,未來也仍將吸納新成員國。
擴員曾使北約由專注于西歐安全轉變為主導整個歐洲安全,當前推進的擴員則表明北約存在向歐洲以遠區域延伸北約制度架構的現實沖動。歷史上,北約擴員始終伴隨著危機和沖突,制造了歐洲乃至更廣泛區域的大分裂和大對抗,這反復印證北約鞏固軍事聯盟性質的最根本舉措,就是擴員。
截至目前北約發展出的各種主要服務于擴員的伙伴關系計劃,已構成使北約成為泛歐安全組織的基礎,這使得歐洲既有的、真正具有包容性的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歐安組織)或其他類似機制,難以切實發揮克服歐洲分裂和實現泛歐安全融合的作用。北約推進在全球范圍內構建伙伴關系網絡,則使其逐漸呈現排擠其他區域安全組織,以及削弱聯合國在全球安全中核心作用的態勢。
此次峰會強調發展北約伙伴關系的重要性,意味著北約將會強力推進以擴員為核心的制度化擴展進程。北約持續擴員,既壓縮了歐洲及其他區域構建富有活力安全架構的空間,也對全球安全的良性構建造成損害。
當前,北約的軍事功能已遠遠超出其公約文本規定的集體防衛范疇,轉變為為謀求美西方霸權而在全球范圍內采取軍事行動的進攻性和侵略性軍事組織。在過去30余年,北約著力發展所謂“域外使命”行動,逐漸將范圍從北約成員國之外的歐洲,拓展至亞洲、非洲等全球區域。北約早已不再滿足于通過在北約區域之內,而是極力尋求通過在北約區域之外的行動加強其軍事功能。
這些軍事行動往往帶有強烈的干涉他國內政和實現政權更迭的特征,北約在阿富汗和利比亞采取的軍事行動無不如此。此過程往往又是北約在漠視或扭曲聯合國相關決議的過程中推動的。此次峰會上,北約就針對在中東北非、北極地區以及亞太區域議題上發揮作用進行協調,搞亂相關地區將會是北約接下來的行動目標。可以說,北約已經成為破壞聯合國在國際安全中核心地位和引發區域或他國動蕩的亂源。
此外,北約已經并正繼續將包括科技、氣候變化、基礎設施建設等諸多本應惠及世界各國的合作性議題,予以自我賦能的武器化處理,使之成為熱衷大國地緣政治角逐的助推器。
人工智能、量子和生物技術等新興科技正革命性地推進著全球力量格局和軍事能力構成的巨大變革;氣候變化帶來的能源革命和能源安全問題,助推全球新經濟形態和軍隊能源轉型的出現;海洋和陸地等基礎設施間的互聯互通日益將世界更緊密聯結在一起。然而,北約峰會和其2022年戰略新概念等活動和重要文件等都表明,北約要將以上各要素納入到針對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繼而加強軍力建設的范疇之內加以處理。北約將聯盟化的理念貫穿于處理涵蓋科技、環境安全和經貿等廣泛議題之中,直接導致本該促進各國共同進步的全球化進程出現裂變和陣營化的可悲現實。
全球化的北約?NO
北約宣稱打造“360度的處理安全”的方法,但這種龐雜綜合的自我定位對其本身而言何嘗不是種負擔?未來,北約在諸多領域的過度行動帶來的,將會是一個衰敗而非強盛的北約。
加劇烏克蘭危機的種種行動,嚴重影響北約未來走向。峰會關于北約繼續援助烏克蘭以在軍事上完全打敗俄羅斯的立場,實則是為俄烏沖突拱火。這使得歐洲成員國對沖突的災難性前景更加擔憂,峰會試圖達成從成員國內部凝聚抗俄共識的意圖最終落空。烏克蘭危機的急劇惡化最終結果很可能不是會鞏固北約地位,而是會導致北約內部分裂加劇。
峰會展示北約“亞太化”的努力恐難遂愿。北約不斷強化與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的軍事聯系,并試圖通過激化或煽動亞太地區發生新動蕩來加強其在亞太的行動能力,這已引起亞太國家的警覺與抵制。享有數十年穩定與繁榮的亞太國家,普遍不愿意出現歐洲那樣的大分裂和大沖突悲劇。北約推進“亞太化”的圖謀很可能最終失敗。
北約峰會以明確的價值觀標準界定中俄等國為其最大威脅或挑戰,這意味著北約不僅熱衷搞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更癡迷對與西方價值觀不同國家的對抗。然而,北約這種以價值觀劃線、挑動陣營對抗的做法,與世界各國人民要發展、要合作、要和平生活的時代潮流背道而馳,必然引起更多國家的反對,也不能成功。
客觀上,存在了75年的北約沒有給歐洲帶來真正的安全,相反,歐洲的分裂和對立在加深。北約持續擴員和強化其功能,謀求確立一個邊緣化聯合國而由北約主導全球安全的架構,這是對世界和平的真正威脅。所有珍惜、熱愛和平的國家,都應對北約給全球安全帶來的災難性前景保持警覺,并堅決抵制。
(作者系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