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新歐洲”的領頭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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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5日, 為抗議歐洲聯盟農產品政策和外來廉價農產品輸入，波蘭農民封鎖一條通往德國的公路
文/張弘
編輯/黃紅華
近年來，波蘭外交日漸“活躍”，在歐盟外交、難民、安全等議題上“特立獨行”，常以中東歐國家的“領袖”自居。
由于歷史原因，波蘭對歐洲鄰國，特別是德國、俄羅斯等大國并不信任。隨著綜合國力的不斷提升，民族主義思想抬頭，波蘭不甘心聽命于長期主導歐盟政策的德國和法國。親美、疑歐和反俄已逐漸成為波蘭外交的主要態度，無論是在民粹主義政黨法律與公正黨執政時期，還是現任總理圖斯克領導的親歐執政聯盟，波蘭在難民接收、農業補貼和烏克蘭危機問題上經常與“老歐洲”主導的歐盟公開唱反調。
當下俄烏沖突激戰正酣，有分析認為，波蘭通過支持烏克蘭的舉動在歐盟國家中獲得了越來越多的影響力。未來波蘭有可能成為“新歐洲”國家的領頭羊。
越來越“活躍”和獨立
自加入北約和歐盟后，波蘭在歐盟外交政策上頻頻發聲，尤其是反對和批評“老歐洲”國家的對俄政策，以提升其在北約和歐盟內部的影響力。
2004年烏克蘭爆發“橙色革命”，自此波蘭逐漸參與到美歐與俄羅斯在烏克蘭的地緣競爭之中，這也為波蘭在歐盟東方外交政策中發揮更大影響創造了機會。
2008年，波蘭與瑞典提出“歐盟東方伙伴關系計劃”，推動“后蘇聯空間”國家（指作為俄羅斯近鄰的蘇聯原各加盟共和國）與歐盟的政治、經濟一體化；2013年末，當烏克蘭爆發嚴重政治危機，波蘭領導人多次到基輔示威現場為烏反對黨加油吶喊；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后，波蘭又積極推動歐盟對俄制裁，阻止“老歐洲”國家擴大與俄羅斯能源合作；2018年，波蘭、捷克、波羅的海三國等中東歐國家聯合烏克蘭和美國共同反對歐盟與俄羅斯修建“北溪-2”天然氣管道項目。
2022年2月新一輪俄烏沖突爆發后，波蘭成為歐洲支持烏克蘭最積極的國家之一。總人口僅3700余萬的波蘭一度接納了超過200萬烏克蘭難民，向烏提供84億歐元軍事援助。波蘭又充當歐盟和北約中援助烏克蘭和制裁俄羅斯的急先鋒之一，并與“新歐洲”國家一道呼吁支援烏克蘭，推動北約擴軍備戰和前沿部署。
波蘭一方面反對歐盟與俄羅斯合作，另一方面加強與美國的軍事協作。波蘭總統杜達近日公開表態，希望在波蘭部署美軍戰術核武器，實現歐洲核安全共享。5月23日，波蘭總理圖斯克提議，在歐盟框架內建設歐洲共同防空體系，通過多國防空反導系統信息共享和聯動使用，共同應對空天安全威脅。有分析稱，地區沖突持續延宕，讓之前德國發起的“歐洲天空之盾倡議”在歐洲多國引發反響。波蘭此時拋出一個新的防空系統項目，旨在體現其在“新歐洲”國家中的話語權。
難民問題上，波蘭社會將歐盟接納非基督教移民視為對其傳統文化和主權的威脅，不愿接納來自中東的非法經濟移民和難民。為了拒絕接受歐盟的難民分配協議，波蘭甚至不惜承受經濟制裁。
圖斯克雖然在外交上較為親歐，但對待移民問題上同樣態度強硬。5月14日，在歐盟部長理事會會議后圖斯克表示，波蘭不會在歐盟新移民協議下接收任何移民。
對于烏克蘭農產品進口問題，圖斯克政府也公開向歐盟施壓。圖斯克表示，如果歐盟不能更有效保護波蘭和歐盟的農產品市場，波蘭將與斯洛伐克和匈牙利等國一道，堅持對更多烏克蘭農產品實行單方面禁運。
中東歐國家“優等生”
在歐洲，波蘭日益“活躍”，首先得益于它自身實力的不斷上升。
按照領土面積和人口計算，波蘭可稱為“歐洲大國”，但其經濟發展在過去很長時間里，在歐洲國家中處于落后水平。得益于歐盟的財政支持及其他發達國家的直接投資，波蘭不僅成功度過了國家轉型的陣痛期，還創造了很多經濟奇跡，成為中東歐國家轉型過程中表現出色的“優等生”。
2023年的波蘭名義國內生產總值（GDP）達3.39萬億茲羅提（約合8080.57億美元），成為歐盟第六大經濟體，在全球排第21位。人均GDP從1989年的不足2300美元上升至2023年的超過2萬美元。
很多著名跨國公司如英特爾、大眾、豐田、日產等紛紛投資波蘭。近10年來，波蘭吸引的外國直接投資總額超過2100億美元。波蘭已成為過去30多年來歐洲發展最快、經濟最活躍的國家之一。
近年來，波蘭開始大幅提高軍費開支，從2021年的137億美元增加至2024年的327億美元，并將軍隊規模從12萬擴充至30萬人。波蘭還耗資600億美元從美國、韓國、英國和挪威等國購入大量先進武器，包括戰斗機、武裝直升機、愛國者防空系統、海馬斯火箭炮、主戰坦克和護衛艦等。按照其規劃，到2035年，波蘭陸軍將至少擁有1500輛坦克和1600門火炮，以及美制AH-64E武裝直升機等。屆時，波蘭有可能成為北約在歐洲國家中最大、最強的陸上力量。
國家經濟和軍事實力的持續提升，使得波蘭對歐盟外交和安全事務的參與意愿越來越強烈，所產生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與此同時，波蘭還通過演習等方式拉近與盟友關系，擴大自身在歐洲地區防務上的影響力。
今年1月24日至5月31日舉行的“堅定捍衛者2024”軍演，是冷戰結束以來北約舉行的最大規模軍事演習。軍演中，波蘭以東道國身份接連承辦了“龍-2024”和“軍刀打擊”兩場陸軍聯合演習，并負責歐洲方向裝甲部隊的行動指揮。有外媒爆料稱，作為“堅定捍衛者2024”演習最積極的參與國，波蘭參加了全部訓練科目，也是除德國外投入兵力最多的歐洲國家。
美國因素不可忽視
值得一提的是，波蘭之所以能從“新歐洲”國家中“脫穎而出”，與美國在外交和防務方面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美國重視發展與波蘭的關系，看重波蘭在歐盟外交和安全事務上的影響力。每當美歐關系出現裂痕，或者美俄產生分歧，華盛頓都會增加對波蘭的關注。一方面波蘭在外交和安全政策上緊跟美國，另一方面美國看重波蘭在歐洲外交和安全事務上的作用，有加大對“新歐洲”支持的考量。
進入21世紀以來，歐盟的外交和安全自主性逐漸加強，德國和法國不僅反對美國的單邊主義，還積極推動歐盟與俄羅斯的戰略合作。但歐盟的這一舉措，遭到波蘭的堅決反對。其在2006年和2007年兩次否決了俄歐啟動新《伙伴關系與合作協定》談判。
此外，美國對波蘭的防務支持從未放松。2008年8月，在俄格沖突后不久，美國與波蘭就美在波建立反導基地問題簽署協議；2014年烏克蘭危機發生后，北約開始實施“大西洋決心”行動，加強在波羅的海以及東歐地區的軍事存在；2017年，美國以臨時駐軍方式進駐波蘭西部的扎甘軍事基地；2020年，美國與波蘭簽署《增強防衛合作協議》，將駐扎在德國的部分美軍臨時轉移至波蘭；2021年，美國宣布在波蘭開始部署陸軍“宙斯盾”反導系統，美軍基地從“老歐洲”向“新歐洲”前移，不僅有防范俄羅斯的考慮，也有扶持“新歐洲”的安排；2022年新一輪俄烏沖突爆發后，美國繼續擴大與波蘭的安全合作，不僅將其作為北約援助烏克蘭的基地，還在2023年宣布在波蘭設立永久軍事基地，將其打造成北約威懾俄羅斯的前沿陣地。
冷戰結束后，加入歐盟和北約的中東歐國家有十多個，波蘭的“特立獨行”受到其特殊的國內政治和文化傳統因素影響。波蘭不懼“老歐洲”在歐盟的權威，始終堅持自身的國家利益和傳統價值觀，這是很多其他中東歐小國家不敢為或不敢想的事。當然，波蘭即便敢于對德法等“老歐洲”國家“吹胡子瞪眼”，由于在安全方面嚴重依賴美國的戰略支持，其實施對外政策方面仍要看美國臉色。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