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人的祖母綠情結
2023年4月8日，模特在印度孟買舉行的珠寶展上展示珠寶
文/李熠煜
編輯/馬瓊
在印度首富穆克什·安巴尼小兒子前不久舉行的的訂婚儀式上，最“出圈”的不是“天后”級歌手蕾哈娜以及寶萊塢群星的傾情獻唱，也不是談笑風生的比爾·蓋茨、扎克伯格、特朗普女兒伊萬卡等商政界名流，而是首富夫人妮塔所佩戴的祖母綠項鏈——碩大的寶石流光溢彩，卻又碧綠得深不見底，像用魔法把一座幽綠的深潭濃縮在方寸之間。
眾多印度媒體、專家等為其珠光寶氣傾倒，不僅為其重量（估計約為800克拉）而咂舌，更開始就祖母綠項鏈的產地、價值、成色與設計師等等，吵得不可開交。
當然，除非女主人出來澄清，否則人們將一直陷入爭論，無法得知這些祖母綠到底出自哥倫比亞還是贊比亞，價值5億美元或僅值5000萬美元，是來自莫臥兒帝國時期的珍藏，還是近年的拍賣所得。
妮塔夫人也似乎沒有興趣來主動解惑，選擇讓時間來平息這場爭論。事實上，時尚界人士驚訝地發現，除了尼塔佩戴著祖母綠項鏈，準新娘、伊萬卡等很多出席訂婚儀式的人士，也都佩戴著祖母綠首飾，甚至新郎的衣扣也巧妙地鑲嵌著祖母綠。難道，祖母綠要掀起時尚界下一個風潮？
“綠寶石之王”
祖母綠有“綠寶石之王”的美譽，其璀璨奪目，在西方已流行了數千年。它屬綠柱石，漢語的祖母綠為音譯，源自波斯語zumurud。資料顯示，早在公元前1500年的埃及，人們就發現了祖母綠原石；公元前330年，尼羅河畔的盧克索地區已經開始開采祖母綠礦石。
在16世紀以前，埃及曾是祖母綠的重要供應地，但隨后在哥倫比亞發現了更為優質的礦藏，這些礦藏逐漸取代了枯竭的埃及礦。瑞士寶石研究鑒定所（GRS）劃分的頂級祖母綠顏色“木佐綠”，就出自哥倫比亞。近代以來，贊比亞、巴西、阿富汗等地都相繼發現了祖母綠礦石，其中一些頂級礦石的質量可與哥倫比亞產媲美，甚至在某些方面不遜色于哥倫比亞珍品。
祖母綠色澤濃郁、艷而不俗，深受古代人們的喜愛。比如，克利奧帕特拉七世（即著名的埃及艷后）就酷愛祖母綠，當時埃及的祖母綠礦甚至以她的名字命名。此后祖母綠便與王宮貴族、絕色美人結下不解之緣，成為身份、地位和品位的象征。
人們所熟知的其中一些代表性的祖母綠首飾，包括英國已故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傳自祖母瑪麗王后的“劍橋——德里朝覲皇室套裝”，戴安娜王妃的祖母綠短項鏈，英國尤金妮公主大婚時佩戴的由寶詩龍于1919年制作的祖母綠王冠，此外，還有拿破侖一世妻子約瑟芬皇后后裔的“洛伊希滕貝格”冠冕，伊朗法拉赫皇后的兩頂祖母綠皇冠，好萊塢著名演員伊麗莎白·泰勒的祖母綠套鏈，等等。
生命與智慧的象征
印度人對祖母綠的偏好深受其深厚宗教氛圍、悠久的歷史傳統和獨特的審美偏好等多方面的影響。
印度的珠寶文化源遠流長，如世界上第一顆鉆石就發現于3000年前的古印度。在印度諸多宗教中，祖母綠都被賦予美好的品質：古老的《吠陀經》記載了各類珍珠寶石的神秘功能，認為綠寶石可給佩戴者帶來好運，增強福祉；祖母綠的梵文釋義為“生長中的綠色”，被視為繁榮之石，代表著增長；印度占星家認為，祖母綠代表水星，是蘊含財富與智慧的寶石。
濃厚的宗教氛圍，強化了印度人對珠寶的喜愛，尤其以鉆石和祖母綠為甚。如果說鉆石代表著勇氣與力量，其剛毅之美常常與男子漢的剛毅氣質相契合，祖母綠則代表著生命與智慧，它的深邃綠色蘊含著大自然的生命力，充滿智慧與神秘的魅力。
拋開宗教層面的內涵，僅從審美的視角來看，祖母綠首飾的幽碧，與印度女性額間的一點嫣紅相互映襯，構成一幅絕美的畫面。試問，哪位印度女性能抗拒這樣的美麗誘惑呢？
宗教因素對印度人偏愛祖母綠的影響，也并不局限于女性，它影響到從事不同職業的人的購買行為——從事銀行、金融和股票市場交易的人喜歡祖母綠，因為其代表著增長與繁榮；由于祖母綠象征著知識和智慧，人們普遍認為佩戴祖母綠對學習特別有益，能提高注意力，以至于不少考生會佩戴祖母綠首飾進入考場；占星家認為祖母綠映射水星，而水星又和溝通、交流相關聯，于是許多教師、醫生、公關和媒體工作者紛紛購買祖母綠，期望它能幫助自己能更流暢、精準地表達。
珠寶巨頭的靈感之源
印度人追捧祖母綠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6世紀，當時莫臥兒帝國正處于鼎盛時期。在西班牙入侵哥倫比亞，取得祖母綠礦山的控制權后，眾多帆船滿載木佐和契沃爾礦山的祖母綠返回歐洲，一些精明的商人將它們帶到位于印度果阿邦的貿易中心，這些寶石立即贏得當地王公貴族的青睞。
據稱，僅沙·賈汗（泰姬陵的修建者）就曾擁有超過50萬克拉重的未鑲嵌祖母綠，這足以說明他對這種寶石有多偏愛。隨著莫臥兒帝國的崩塌，這些珠寶多數流入民間，成為人們追捧、珍藏的寶物。
最著名的“莫臥兒祖母綠”，重達217.80克拉，鑲嵌有寶石的一面凸起，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另一面則保持平整，上面雕刻著《古蘭經》經文。莫臥兒帝國的祖母綠藏品繁多，這也是有專家推測妮塔的祖母綠首飾可能來自莫臥兒帝國收藏的原因。
此外，印度次大陸作為古絲綢之路的一個重要節點，不僅有自己獨特的文化氣息與宗教氛圍，還是東西方文化的交匯地，其獨特的偏好與審美，更在珠寶首飾的設計、鑲嵌工藝等領域取得非凡的成就，這些都促使齋浦爾成為祖母綠的切割和首飾制造中心。齋浦爾本地并不盛產祖母綠，其祖母綠原石主要來自贊比亞，也有部分來自巴西。但齋浦爾既有傳統有色寶石切割和珠寶制造工廠，又有現代化的生產設施和技術，因此成為全球重要的祖母綠切割和交易中心。
近代以來，眾多珠寶界巨頭頻繁造訪印度，以獲取設計靈感，并專門為印度客戶打造定制款的祖母綠首飾。尤其在1920年代，卡地亞和梵克雅寶甚至因為打造出眾多讓人驚艷的飽含印度風格的珠寶首飾，一躍躋身世界著名珠寶品牌。其中最著名的是卡地亞打造的“泰姬陵祖母綠”，重達141.13克拉，因圖案同泰姬陵的寶石雕刻花卉圖案類似而得名，其在1925年巴黎舉辦的“國際裝飾藝術與現代工業博覽會”一展出，就引發轟動。
不止是寶貝
妮塔夫人擁有的頂級祖母綠首飾當然有很多，但出現在小兒子訂婚宴會上佩戴，并不只是為了顯示財富、高貴和品位，其實還受到宗教、文化傳統等的影響。人們注意到兩個相關細節，就與此有關。
其一是出現在訂婚宴上的準新郎阿南特·安巴尼身體并不好，媒體透露其患有嚴重的哮喘。準新郎在致辭中也明確提到，從小就受到很多健康問題的困擾。準新郎一度減肥成功后，又迅速反彈，媒體猜測是激素類藥物所致。
印度最負盛名的阿育吠陀醫療體系中，就有關于食物、香料、寶石等治療方式運用的記載，既然祖母綠象征著健康、生命力，那么妮塔夫人、準新人、伊萬卡等都佩戴相關飾品，來祝福新郎身體健康，就很好理解了。
其二是穆克什·安巴尼的信實集團業務涵蓋廣泛，經營范圍包括石油、電信、網購和零售商店等，其中電信、網購等業務更是使集團迅速壯大的重點，而在印度占星術中，祖母綠被視為有助于增強交流和溝通的寶石，這或許是妮塔夫人等選擇佩戴祖母綠首飾的另一個原因。
?。ㄗ髡呦嫡憬砉ご髮W中印社會政策與法律比較研究所教授）
